第一部 紧紧尾随的恐惧
Apart 7
照明棒的光芒打在一面墙上,这便是隧道的尽头。
莱布尼茨高举照明棒,原地转了一圈:“果然是被封起来了。”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而一大早又走了3个小时的隧道,歪歪一屁股坐到地上:“啊啊啊啊!一头撞死算了!”
TDOA拍拍面前的墙壁:“那就不要浪费资源,看能不能把这个门撞开。”
“你怎么这么狠心……”歪歪突然理解到话中的重点,“门?哪里有门?”
隧道是在地下开凿的,两旁的土层和面前的墙壁一样都是自然的泥土,一点门的痕迹也没有。
“这个是‘拟态门’。也是就说门会随着周围的环境隐藏自己的形态。”赛丽娜把手放在墙壁上,指尖的感应器将一幅复杂的数据图复制在墙壁上。
赛丽娜用手指点在数据图的几个断点上,说了一句:“分解。”
数据图由于手指而连接起来的部分闪起绿光,墙壁的形态随之像马赛克般剥落,露出金属制的电子门。
歪歪两眼放光:“好厉害啊!这就是‘暗号’吗?”
所谓的暗号,是电子妖精活跃时代留下来的一幅有着十个断点的电子图案,据说是当时负责网络安全的妖精在未开发的网络深处发现的。经过研究,只要用足够的数据连接上不同的断点,便会对程序产生不同的作用,比如分解程序。但是所谓的“足够数据”,不但量庞大而且内容和输入方法要求也很严格,所以虽然暗号很强大且方便,推广程度却不高。到近代,不但对暗号的研究停止,而且已几乎不使用。
赛丽娜笑笑:“对机器人来说数据量是足够的,所以多少还是能用用。但我也只能用一点。”
TDOA用声源感应器在门上探了一番:“另一边应该没人,赶快开门吧。”
赛丽娜这次打开手腕型电脑,将数据线插在门密码盘的接口上,飞速地操作着,1分钟后门顺利打开。
TDOA端着狙击枪贴在门侧,Virus-Omega拔出双刃光剑,虽然放轻脚步,却是整个人大摇大摆地跨进门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门的另一边,Virus-Omega无机质的电子音传来:“只是个仓库。”
“仓库!食物!”歪歪已经饿得可以跳跃式思维了,飞也似地冲过去,众人也跟了过去。
大大小小的密封箱堆满了整个房间,空气很干燥,从隐隐飘荡着的润滑油味就可以断定并没有食物。
歪歪不死心地撬开一个密封箱,看到里面保存得光亮的光束枪,恨不得豁出去咬一口。
“看来这条秘密通道的作用就是用来偷武器的。”TDOA不禁佩服起克洛恩对武器的执著。
赛丽娜则是满脸通红地低头:“爷爷真是的……”
武器再多也无法弥补战力不足。TDOA关上歪歪撬开的密封箱,环视仓库一周,发现墙上有用于查询武器储藏量的电子设备。
“赛丽娜,能从这里获得这个基地的地图吗?”一般的整体设施都会将普通数据联网,TDOA想碰碰运气。
赛丽娜将电脑的数据线连到电子设备的接口上,只敲了几下键盘,电脑荧幕上便显出一幢由两栋主楼连接而成的建筑物。
建筑物的立体图像转了一圈,全方位地显示了整体结构。两栋主楼是分开的,一高一低,在顶层由一条天桥连接。高的A栋有五层,楼顶有供外来飞行器停放的地方,矮的B栋有三层,顶层有雷达式感应炮台。每栋主楼都有地下层,但互不相连。
画面变换,立体建筑物变成透明状,各楼层的详细地图分别出现的荧幕上,并且标示有主要房间的用途。
“飞行器停放的位置在B栋的地下。”赛丽娜指着地图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B栋的第二层,不算太远。”
TDOA用视线沿着地图走了一遍:“应该会有守卫吧?监视器也是问题。”
“嗯……那个倒没问题。”赛丽娜又迅速操纵起电脑,空白的地图上立刻显示出许多红点,有些在移动,有些则静止不动,“这是将建筑物内自设的监视器拍到的影像数据化得出的守卫标记。而至于监视器……我已经侵入内部程序,让它反复播放今天之前的记录画面。”
歪歪猛地握住赛丽娜的手:“拜托!加入我们吧!只要有你在,发财指日可待!”
TDOA给了歪歪一手肘,帮助她从白日梦里清醒过来。
莱布尼茨看着地图,提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飞行器的停放处要设置在地下啊?要怎么起飞?”
“起飞飞行器要足够长度的跑道,在树海内要修跑道就得花大工程,如果设在地下,只要往地面凿斜坡隧道就可以。而且还可以设置门,这样就算有人偷飞行器也升不了空。”TDOA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要去做盗飞行器这种困难工作的不是他。
“我觉得飞行器也设有密码防盗吧?”莱布尼茨不禁觉得自己正要去做一件胜算很小的工作,“现在连跑道都设有门,那要怎么偷?”
TDOA没有回答莱布尼茨的问题,而是转向赛丽娜:“这里是人类的军事基地,应该有储藏食物的仓库吧?”
“有的,就在这栋主楼的第三层。”
“能不能像研究所那时候一样,把地图复制一份给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守卫的动向无法更新。”
“是吗……没办法,用通讯器指挥吧。”TDOA把子弹装填好,另外配好光束枪,“兵分两路。我和歪歪去偷飞行器,你们两个和Virus-Omega先去找食物,然后从秘道撤回去,我们偷了飞行器就直接飞过去接你们。”
Virus-Omega慢条斯理地发话:“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带着两个人反而累赘。”
“我知道你很能打,可这是集体行动,如果你被发现我们这边就麻烦了。”TDOA对着面无表情的Virus-Omega解释,“不把赛丽娜带身边,你会判断什么时候前进什么时候躲避?”
“那你带上赛丽娜,我和歪歪一组。反正是用通讯器指挥。”
“怎么能让客户去涉险。”
“那你一个人去。”
“喂……你闹什么别扭?”虽然对方仍是一副扑克脸,但TDOA却觉得自己像在跟小孩讲道理,“我不会破解飞行器和跑道门的密码,一个人去有什么用?”
歪歪的肚子咕咕叫,只想速战速决:“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不许挑三拣四!”
Virus-Omega呆然看着歪歪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片刻后,点头。
“转角过去有两名守卫……躲到左边第一扇门内……可以了,就这样一直往前冲,从这里到楼上第一个转角都没有守卫。”
赛丽娜通过通讯器指挥着TDOA前进,然后确定了一下自己目前所走的路线——安全。
“似乎没有预想的警备森严啊。”一路平安无事,莱布尼茨伸了个懒腰。
“大概很少有人入侵便放松警惕了吧。”赛丽娜把通讯器的话筒移到一边,看向一直默默走在前面的Virus-Omega。
赛丽娜最初对Virus-Omega的印象就是“不可药救的非正规品”,但就现在来看,如果不是病毒化的话,只是个很普通的少言寡语的思考型机器人。而现在他将赛丽娜的剑枪背在身后,让赛丽娜不自觉地想起了另一位机器人。
赛丽娜加快脚步,拉近与Virus-Omega的距离,轻轻叫了一声:“Virus-Omega先生……”
Virus-Omega只是斜了下眼,继续往前走。
“那个……你知道自己是谁制造的吗?”虽然问得直接,但赛丽娜实在不知道怎样跟对方婉转。
“不知道。”冷淡的回答。
“那……那个让你病毒化的程序……”
“不知道。”Virus-Omega顿了一下,补上一句,“经过昨天的事,我觉得指令对象应该是杰洛。”
“啊!为什么?”不自觉地叫起来。
“因为以前的病毒化从来没出现昨天那种状况。”
“是说黑色连接线吗?”
“嗯。而且当连接到杰洛时,觉得那种疯狂就减轻了。大概是指令找到输入路径了。”
“怎么会……”赛丽娜想起昨天杰洛的痛苦,不好的预感冒了上来,“难道现在杰洛……”
“你可不能回去!”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莱布尼茨警告了一句,“别忘了你自己就是个定时炸弹。”
“是、是啊……”赛丽娜的脑中掠过带着白色羽翼的人影,“是啊……已经不能回去了。”
“问完了吗?” Virus-Omega一直直视着前方的双眼再次看向赛丽娜。
“呃……问完了。谢谢。”赛丽娜把不安从脑中驱散,想起了另一件事,“我想……应该是爷爷制造了Virus-Omega先生……而那个程序……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你爷爷已经死了吗?” Virus-Omega第一次停下脚步。
“是。”
“哦……”Virus-Omega又继续前进,“还想跟他道谢呢。”
“道谢?”赛丽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歪歪说制造机器人的人就是机器人的父母,对于父母要抱着感激之情。不管是怎样的父母。” Virus-Omega指指赛丽娜的电脑,“该给歪歪他们指示了。”
因为听到意外的答案而呆愣的赛丽娜,赶紧再次确认地图,开始指挥。
靠着赛丽娜的指挥,TDOA这边也是一路畅通无阻。虽然中途遇到守卫,但都可以顺利躲过。
“总觉得过于顺利。”TDOA觉得作为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警备真是过于放松。
“哎呀……这样不好吗?难道你有受虐倾向?”歪歪早已放缩了紧张的神经,开始拿调侃TDOA解闷。
TDOA贴着过道,探头看向离自己只剩五米的地下层入口。
“情况怎么样?”TDOA压低声音问通讯器的另一头。
“地下层……无人。入口的门没设密码。”赛丽娜的声音也透出些许的不相信,“总之,小心点。有可能有部分资料无法下载下来。”
“好!你们那边也小心点。”TDOA再次探头确认情况,然后躬身冲到地下层入口处。
歪歪可看见TDOA招呼的手势后也跑了过去。
两人往下走了一段不长的楼梯,一扇足有五米高的金属门就耸立在面前。看起来刀枪不入的厚重门扉,在两人接近时就自动打开。
“自动门啊……”歪歪说得轻松,却不敢立刻踏进去,反而往TDOA身后缩。
门就这样大敞着,偌大的地下停机场一览无遗。
供机器人跨乘的小型战斗飞行器、运输用的货箱型运输机、人类操纵的战斗机……
TDOA指着处在角落的一艘黑色的流线型飞行器道:“用那艘搭载步兵用的吧。机翼上有排炮,机首有主炮和追踪弹。”
“解密就交给我吧!虽然真是不擅长……本来说想借莱布尼茨的‘血腥玛娜’的,但是根本没有怒气吸收,一点能量也没有。”歪歪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串,总算定下心来,“那……就这样过去?”
“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反正来了就是要赌一把,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TDOA把狙击枪换到左手上,右手拔出别在腿侧的苦无,“把光束枪拿出来,跟在我身后。”
歪歪深吸一口气,打开光束枪的保险拴,紧紧贴着TDOA走进地下停机场。
两人只前进了一米,身后的大门就无声地关了起来。
即使知道是自动门,但突然处于封闭空间的那种紧张感还是令歪歪不禁回过头。
歪歪呆住了,不是因为自动门,而是因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那人距离歪歪只有一步,覆盖大半张脸的环状黑色眼镜带来巨大的冲击感。仿佛透过那特殊加工的厚实镜片,可以看见一双眼睛,因某种即将要发生的事而笑得眯缝起来的眼镜。
“T、TDOA……”
歪歪变调的声音刚挤出喉咙,闪着白光的剑影就划了过来,歪歪本能地往后退去,急追到面前的风撞到硬物上,闪出火花。
TDOA用苦无挡住了来人的攻击。
对方丝毫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吊起一边嘴角,黑色的镜片突然转化为透明:“好久不见了,TDOA。”
TDOA瞬间便认出了对方:“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啊!那里就是食物储藏室了。”赛丽娜指着不远处的一扇绿色的门。
莱布尼茨也为就快达成目的而松口气:“从地图上看挺近的,走起来真要命啊!这个基地也大得夸张了。”
Virus-Omega正要继续前进,手腕却被赛丽娜一把抓住。
不解地回过头,只见赛丽娜将手覆在通讯器上,似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快逃!”一声吼叫从通讯器传出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逃?发生什么……”
不等赛丽娜问完,尖锐的警报声在空阔的走道上响了起来,此起彼伏、红光闪烁。
莱布尼茨拔出枪:“被发现了?”
“守卫增加了!正朝这边过来……”赛丽娜看着亮满红光的地图,声音都打颤。
“歪歪他们呢?”Virus-Omega竟然用吼的来问话。
“……只有一名敌人!而且地下层的大门……锁起来了!”
“那边应该有监视器吧?把图像调过来!” Virus-Omega抓着赛丽娜的肩膀摇晃。
莱布尼茨将赛丽娜拽到自己身后:“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们得快逃!”
Virus-Omega僵硬地瞪着毫不示弱的莱布尼茨,敌人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一个声音突然从三人左侧的墙壁传出来:“这里有隐藏房间。”
三人同时寻声看去,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突然开了一道一米宽的小门。门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快进来。”声音再次响起,闻声不见人。
“谁在那!”莱布尼茨迟疑着不敢进去,却猛然被推了一把。
简直是整个人飞扑进房间,翻过身就见赛丽娜也被Virus-Omega推了进来,摔到一侧的地板上。
Virus-Omega站在门外,把剑枪扔到赛丽娜脚边,拔出双刃剑,一分为二。
“你要去哪?”莱布尼茨跳起来想冲出去,被Virus-Omega再次推回来。
“你们等在这,我去歪歪那。”简短地说完,门被关上了,连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和已经开始的战斗声也听不见。
一下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莱布尼茨试着喊了声赛丽娜。黑暗中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
“我好像……撞到东西了。”赛丽娜伸手在附近摸索起来,探到一个冰冷的物体,赶紧缩回手。
此时,一阵微幽的绿色光芒像化入黑暗的绿意,照亮了少女的面容。
一名14、5的少女正要从地上站起来,映着绿光的瘦削脸庞淡淡的毫无表情。少女的长发披散着,顺着肩头垂下来,发尾消失在黑暗中。
女孩的右手扶在一个透明的圆柱玻璃体上,绿光就是从圆柱体内发出,透过指缝溢出来。
一阵电子提示音打破了沉默,连同女孩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圆柱玻璃体。
一行行的数据在玻璃体表面变换着,接着出现提示输入的光标:“指纹确认完毕,输入启动密码。”
“密码?”女孩不明就里地重复,莱布尼茨听出那就是从墙壁内传出的声音。
绿色的光芒渐渐变成警告的红光,提示再次响起:“输入密码。”
总之要先解决这边,赛丽娜从变得复杂的事态中筛选出最优先事项,急冲到玻璃体前。
接近了才看清玻璃体内装满了化学液,而借着绿光可以看见里面沉睡着的机器人。少年精致的面庞,带着翼形装饰的头盔,绿色的盔甲。
就这一刹那的呆愣,绿光完全被红光代替,警报尖锐地响起。玻璃体被从圆柱下侧升起的金属外壳包裹住,同时,房间的四周有什么机械物体伸出的声音,转身环顾,就见点点蓝光亮满四面,在黑暗中像野兽的眼睛。
镭射炮!
众人的脑中刚下了这个判断,镭射光束发射时划破空气的特殊声音便响彻整个空间。赛丽娜和莱布尼茨都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身体被贯穿的痛楚。
镭射炮的声音一直没停,但痛楚的感觉却迟迟未反应在身上,两人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不知从何处来的水组成了屏障,而那名少女站在屏障中央,镭射光束打在屏障上,连成一片光环,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而被屏障包裹在内的三人毫发无伤。
莱布尼茨的嘴张合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词:“元素人……”
镭射炮似乎有智能,见攻击未奏效便开始在墙上移动合并,更强大的镭射光束砸在屏障上。
少女的指尖冒出更多的水,水的屏障加厚。少女承受着光束带来的重压,眉头皱起来。
“不能再呆在这里。”少女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老妪,“另一栋主楼的地下层有通往大海的水脉,从那里坐船就可以离开日本。”
“你怎么知道。”赛丽娜看着地图,图上并未对A栋主楼的地下层有所表示。
“因为有水,我是水元素人,水会告诉我……”镭射炮再度合并,少女的额上溢出汗水,“信不信由你们……”
少女腾出左手,指尖喷射出的水聚集成一条水龙。龙张开大口,一头撞在墙壁上,一条贯穿数个房间的通道瞬间打通。
“从这里出去,跑到顶层,有天桥过到A栋主楼!”
虽然对少女的意图持怀疑态度,但要是一直呆在这里迟早会被打成灰。赛丽娜抱起剑枪,跟着莱布尼茨从炸开的洞口跑出房间。少女紧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一口气冲上顶层,一路上并没有追兵,大概都被Virus-Omega干掉了。
转眼便冲到连接两栋主楼的天桥前,宽两米的天桥通道上方覆盖着弧形的超合金玻璃,桥面虽是平的,却同样由超合金玻璃构成,低头往下看就让人发晕。
正打算闭着眼冲过去,天桥的另一头却涌出了黑压压的守备机器人。体型较小的QQ型机器人两架一组地放着电流杀了过来,机器蜂由上方挤过来,不停从尾部发射攻击,而后头更有数不清的警卫机器人前拥后挤。
少女再次调出水龙,水龙庞大的身体把通道顶部的超合金玻璃都挤得支离破碎,一口就吞没了大半敌人,在通道的尽头引起极具震撼力的爆炸。
天桥也剧烈地晃动起来,三人扶着两侧的栏杆,碎掉的玻璃向下雪一样洒下来。身为机器人的赛丽娜和莱布尼茨只要护住脸部,身体部分根本不在意玻璃碎片,至于少女,玻璃则像落入水中般尽数穿过她的身体。
“快跟上!”少女在玻璃雨中向前跑去,猛然停住脚步,四条粗壮的机器触手从通道另一头喷射出来,触手穿过少女的身体,卷向赛丽娜和莱布尼茨。
两人勉强在触手的缝隙中躲闪着,但触手却像毫无止尽般,将狭窄的通道越塞越满。
天桥发出危险的“咯吱咯吱”声,眼看就要崩塌。由于水龙的破坏力过大,少女只能将水化为利刃,却只能在触手上割出细小的痕迹。
莱布尼茨已经被逼退出天桥的通道:“赛丽娜!快退回来!”
“咦?可是……”
少女一边试图斩断触手一边叫道:“从那边是没法逃出去的!”
“起码可以回到隧道内!”莱布尼茨向赛丽娜伸出手,“快过来!”
赛丽娜还在犹豫:“可是……”
“听我的!爬上触手,我来想办法!”触手扫过少女的身体,带出点点水珠。
“闭嘴!我不相信你!”莱布尼茨将枪口指向赛丽娜,“快点过来,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权利的!”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赛丽娜突然觉得无法动弹,一根触手在空中调转了头,从上至下砸向赛丽娜。水球从少女掌中喷出,触手在赛丽娜头顶被撞歪了方向,扭动着扑向莱布尼茨,一个收缩,把莱布尼茨卷了起来。
“莱布尼茨小姐!”
抓到猎物的触手迅速收缩,其他触手不甘示弱地探向剩下的猎物。
由于触手的收缩,狭窄的通道暂时打开了一条道路,赛丽娜和少女赶紧趁着缝隙向A栋主楼跑去。在快要通过天桥时,少女回过头向紧追过来的三条触手放出水龙,剩下的桥体全部断裂,触手被狠狠地咬断,而卷着莱布尼茨的那条因为本体吃痛而反射性地弹回来,莱布尼茨一下被扬上天空。
赛丽娜双手握住剑枪,使出浑身力气抡起来,剑枪划出光的弧线,利落地斩断了触手。从触手伸出的方向传来如猛兽般的咆哮,断掉的触手放开莱布尼茨,像壁虎的尾巴般挣扎着,一下扫到赛丽娜身上。本来就因为剑枪过重而重心不稳的赛丽娜像被弹飞的纸片,整个人飞到了楼层外。
眼前晃过莱布尼茨伸出的手,然后那手就像被吸入天空般急速变小,耳边是下落时卷起头发的风声。
歪歪躲在一架运输机后,听着停机场中央武器撞击发出的声响。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木然!”TDOA的苦无实在招架不住木然的粒子光刀,从脚裸侧拔出飞镖,撒手袭向木然。
本来想借此拉开距离,没想到对方只是利用高超的体术便一一闪过,粒子光刀一挥,再次和TDOA的苦无架在一起。
木然的眼镜已经转回漆黑,绿色的数据和红色的定位系统不时地转动着:“当然是为了复仇了!我怎么可能像你这么落魄的去做什么雇佣兵!”
“不是雇佣兵!是‘万事通侦探社’!”歪歪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木然猛然一松力道,将TDOA带到一边,抬脚就是侧踢:“竟然为了钱而去帮助机器人!你难道忘记仇恨了吗?”
TDOA抽出背上的狙击枪,挡住木然的侧踢:“那个战斗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们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昏了头脑的是你!”木然突然拉开距离,单手举起自己的狙击光束枪,“竟然还坚持着用旧世界的武器,要战斗的话就诚实点!”
TDOA就地一滚躲过木然的连射,在一架飞机的脚架旁隐住身形,端枪回击。
木然的眼镜闪动了几下,举起右手,迎面飞来的子弹像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无力地落到地上。
“不过是张开简单的磁场就能挡住这种无用的金属弹,用这种武器战斗,你是轻视我吗?”木然笑着,但语气中却隐隐透出怒气。
“从那次战斗后我都一直用旧世界的武器,并不是针对你。”TDOA将子弹退出来,换上特制的能源弹。
“哼!好吧,看在昔日战友的份上我就给你特别优惠。”木然从挂在腰上的便携袋中取出一把U盘式钥匙,“这是那架步兵运输机的钥匙,跑道门我也已经打开了。那么……来抢吧!”
木然将钥匙抛向空中,TDOA迅速射出飞镖,飞镖穿过钥匙的环扣,钉在墙壁上。木然不理睬钥匙,提着粒子光刀斩向冲去拿钥匙的TDOA。
TDOA右手握着狙击枪,左手反手抓着苦无,嘴中念念有词。
木然的粒子光刀一与苦无接触,一团火苗便从苦无上冒出来,木然惊得赶紧跳开。TDOA趁着空当向钉在墙上的飞镖放了一枪,飞镖和钥匙掉在了地上。
“竟然还记得旧世界的忍术!不愧是TDOA!”木然定好身形,抬手就是几枪,把想冲过去捡钥匙的TDOA逼退,“不要那么急!现在才开始慢慢折磨你!”
TDOA扔掉苦无,拿下挂在腰侧的弯刀片,手指一转,变成由四片同样的弯刀片组成的“大风车”,朝木然一挥而去,然后单手结印,风车变成火轮,正面扫向木然。
木然弓身躲过,风车转了个弯又斩了回来。
“我不是说了吗?旧世界的铁器对我没用。”木然再次张开磁场,风车一下偏了轨道,插在地上。
TDOA气喘吁吁,脸上却是笑容:“因为本来就不是为了攻击你的。”
木然突然醒悟,看向步兵运输机的方向,歪歪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钥匙,此时已经爬进了驾驶舱。
“好了!看在昔日战友的份上你就安分地待着。”TDOA趁着木然走神的瞬间将狙击枪对准了木然。
“切!”木然笑看着枪口,仍然保持战斗状态,“如果我说‘不’呢?”
TDOA的手指刚要在扳机上弯动,身后却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从背后席卷而来,把TDOA冲翻在地。
木然得意的笑声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的停机场内响起,TDOA已经听不见飞行器因为热量而接连爆炸的声音,失神的眼中只映出那架被火焰包围得看不见形状的步兵运输机。
风声只在耳边呼啸而过,赛丽娜便感到身体停止了下坠。
已经摔到地上了吗?为什么一点也不痛?难道已经死了?
身子紧了紧,感觉到怀中仍抱着的剑枪的坚硬。
既然还有触感,那就应该……
赛丽娜缓缓张开眼,少年又惊又喜的脸庞立刻占满视野。
看见那熟悉的“X”形标记,赛丽娜几乎想哭:“爱克赛尔……”
“太好了!还好赛丽娜没事。我从昨天就一直在找,追到树海的时候就失去线索了。果然觉得这幢建筑物奇怪而潜入进来是正确的。”
赛丽娜被爱克赛尔横抱在怀里,一股安心涌了上来。从昨天开始就仿佛被恐惧紧紧逼迫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连挪动一步都觉得身体沉重,但是又不得不往前跑,不敢回头地往前跑。
赛丽娜靠在爱克赛尔胸口,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哪里都不要去了,还是要和大家在一起,要不然就再也不会有安心的感觉。
“赛丽娜!”
头顶上传来莱布尼茨的叫声,赛丽娜仰起头,看见莱布尼茨在上层探着头向自己叫唤。原来A栋主楼的第二层有伸出的平台,爱克赛尔就是恰好站在平台上接住从上方掉下来的赛丽娜的。
“那边有梯子!快点爬上来!”莱布尼茨似乎未注意到爱克赛尔,焦急地指着平台的另一边。
爬上去……要离开爱克赛尔去到莱布尼茨那边……
赛丽娜紧紧抓住爱克赛尔的胳膊,别过脸不去看莱布尼茨。
“你在干什么?快点啊!”
爱克赛尔认出了莱布尼茨:“通缉犯莱布尼茨!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看见有着黑色盔甲的少年机器人对自己举起枪,莱布尼茨也认出了对方:“代号《AXL》的特A级猎人——爱克赛尔吗?赛丽娜,难道你还想和这个猎人回去吗?不要忘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中突然感觉到那道赤红的视线,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你害怕吗?”
赛丽娜猛然扭动身子要从爱克赛尔的怀里跳出来,而爱克赛尔则焦急地抓住对方。
“你做什么,赛丽娜?”爱克赛尔的脸被赛丽娜胡乱挣扎的手打了一下,一放松力道,就觉得手臂上一轻,赛丽娜已经跑向了平台另一侧的楼梯。
“等等!赛丽娜!你要去哪?”
毕竟是战斗型机器人,爱克赛尔的脚程明显比赛丽娜快,在就要抓住赛丽娜之际,对方突然握住怀中的剑枪,转身面对爱克赛尔。
光束集成的剑刃令爱克赛尔停住脚步,一脸迷茫地看着赛丽娜。
“不要过来!我已经回不去了!你不要过来!”赛丽娜叫嚷着,握着剑的双手在颤抖。
“你在说什么啊,赛丽娜?我就是来带赛丽娜回去的啊。”爱克赛尔试探地往前跨出一步。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赛丽娜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上,“快把我带走!莱布尼茨小姐,快把我带走!”
“赛丽娜……”
爱克赛尔完全糊涂了,不知道为什么赛丽娜会如此反抗,看着那双握剑的小手,爱克赛尔想冲上去直接抢过那把沉重的武器,然后就算扛也要把赛丽娜扛回去。
脑后凭空出现了枪口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爱克赛尔止住动作。
赛丽娜也停止了叫喊,呆愣地看着出现在爱克赛尔身后的人。
“很好,慢慢转过来,爱克赛尔。”身后的人用着命令句,语气却只是平淡的陈述。
爱克赛尔转过身,霎时间脑部一片混乱。
看着爱克赛尔因惊讶而呆愣的表情,甚至连枪都有些握不稳,来人只是发出一阵轻微的鼻息声,像在笑。
“一年没见了,爱克赛尔。”
面前是一名穿着深灰色盔甲,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的青年型机器人。那双几乎是透明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石青色的头发从头盔中露出来,遮住了左侧的脸颊。经过平台的风扬起头发,可以看见左侧脸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红……”爱克赛尔好不容易挤出这个名字,挤出这位昔日好友的名字。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红的武器是双拐,而拐头的部分经过改造,可以作为枪使用,“先恭喜你升为特A级猎人。”
“啊……谢谢!”爱克赛尔终于在脑海中妆Ρπ生成了能发生此时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你终于回来了?然后马上被派来支援我?那真是太……”
“错了。”红打断爱克赛尔兴奋的推断,“我是回来复仇的。”
“什么……”
“顺便说一句,我已经不是猎人了。现在我是直属NEO•ARCADIA的战士。”
爱克赛尔即将冲口而出的追问被从天而降的箭雨打断,只见一名少女站在上层,指尖射出的水化为箭向两人袭来。在毫无遮蔽物的平台上,爱克赛尔只好启动脚步的加速装置尽力闪躲,而红也同样没空闲理会爱克赛尔。
趁着少女制造混乱的空档,赛丽娜沿着梯子爬上了上层。
爱克赛尔几乎绝望地叫道:“赛丽娜!回来啊!”
赛丽娜摇摇头:“不要再追来了,爱克赛尔。帮我跟大家说再见……不,是永别了。”
Virus-Omega挥剑斩掉最后一名警卫机器人的头,喷溅的机油溅在已经肮脏的盔甲上。
黑色的火焰在因鲜红的机油而变得斑驳的藏青色盔甲上流动,显得很安详。
Virus-Omega抬手擦掉脸上的油污,头盔的通讯器传来了接通的电子提示音。
“Virus-Omega先生吗?”是赛丽娜,“你还好吗?”
“啊……”Virus-Omega跨过机器人的尸体,继续前进。
“如果你和歪歪小姐他们会合了,请到A栋主楼的地下层来,我们在那里的地下河等你们,请尽快。”
“……辛苦了。” Virus-Omega想起歪歪在对待这种话题时的答复,自然而然地模仿起来。
“啊……不,请你务必小心!”
通话切断,Virus-Omega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冲过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大量守卫,刚到第二层时就觉得地面有轻微的震动——大概是哪里爆炸了吧,然后觉得动力炉不正常,整个人焦躁起来。
该不会她出事了吧?应该不会吧……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轻松样子,想的和别人都不一样,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Virus-Omega第一次用自己的思考回路考虑了别人的事情。
“TDOA,你怎么变得这么弱?果然成为背叛者的你是一文不值!”木然再次抬脚踏在TDOA的头上,火焰已经燃烧到周围,可他仍一门心思地踢打着伤痕累累的TDOA,“忘记仇恨,帮助机器人,当我知道狙击我的家伙是你时,你知道我想些什么吗?我想把你大卸八块!”
木然飞起一脚,直接踢在TDOA的肚子上,TDOA翻滚了几下,捂着肚子一个劲地抽搐。
木然抓住TDOA的头发,让TDOA抬起头来。
“你还记得这个大火吗?像现在一样的大火!你知道那场大火烧毁了多少东西?我的家人和你的家人!我们整个城镇都死在那场大火中!你还记得是谁干的吗?是机器人!”
“不……是非正规品……”TDOA的嘴角滴着血,整个脸庞肿起来。
“什么正规品非正规品?所有的机器人都是我们的仇人!”木然狠狠地将TDOA的头按在地上,“听到了吗?听到你的家人的哭喊了吗?你竟然忘记……”
咆哮着记忆中最惨痛的回忆,木然的声音在火光中显得既凄惨又壮烈,但这声音哑然而止,停得突兀。
TDOA慢慢抬起头,模糊的视野中只看见木然的眼镜被打成两半,鲜血从眉心的洞流了出来。
像断线的木偶般,无声地倒下,变成了一具尸体。
身后传来气若游丝的调侃声:“没想到会打得这么准。”
TDOA一时忘了浑身的伤痛,赶紧跑向趴在不远处的歪歪。
“哎呀,少见你被打得这么惨呢。”歪歪被TDOA撑起上半身,脸上仍是往常的笑容,“你怎么不还手啊?难道认为我死了而无法接受?真受不了你,平时不是挺酷的吗?”
TDOA注意到歪歪捂着腹部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不要说话,我们马上离开!”
说着也不等歪歪反对,就把歪歪被到背上。
“呵呵……艾克斯果然评价得对啊。说‘紫色是变色的蓝色’。”歪歪趴在TDOA背上,看着那头紫发,“蓝色代表温柔。那也就是说,其实你这个家伙是很温柔的,就是表现方法有些变态。”
“知道了,知道了!随便你怎么说。”TDOA没有说“闭嘴”,因为歪歪这时候如果闭嘴了那就真的完了,“从这里出去后就别再做这份工作了。那两个机器小姑娘爱去哪就去哪吧!我们找别的……”
歪歪突然揪住TDOA的紫发,拉得对方直叫痛仍不放手:“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没点职业道德呢?你以后还怎样在这条道上混?我告诉你!你接下去的工作就是一定要保护赛丽娜和莱布尼茨平平安安地到达希腊!听明白没有?”
“但是……”
“哎呀!你想说‘危险’吗?你也会说‘危险’吗?”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继续还不成吗?反正你也花了酬金了,想解约也没办法。”
火焰已经蔓延到门边,虽然没有完全封住道路,但大门却没有自动打开。大概在两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木然锁住了。
TDOA来来回回地检查着门,想看有没有启动的密码盘。可光洁的门面只映出通红的火光。
在TDOA思考要用什么把门炸开时,门上突然从外侧爆出一个洞,震动令已经脆弱的空间开始倒塌。
Virus-Omega通过洞口钻进来,手上拿着警卫机器人用的储力炮。
“哟!怎么你也跑来了?赛丽娜她们呢?”歪歪很有精神地朝Virus-Omega挥手。
Virus-Omega走向狼狈不堪的两人,把歪歪从TDOA背上抱下来,歪歪衣服上的鲜血让他睁大了眼睛。
但就算是这样的表情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她们在A栋主楼的地下层等你。” Virus-Omega推了一把TDOA。
TDOA感觉到不对:“等我?那你……”
视线轮流在那张无表情的脸和带着傻笑的脸上移动,TDOA没有动。
歪歪挥挥手:“还等着干什么?快点走啊!万一那个洞被堵住就出不去了。哎呀!屋顶都开始倒塌了,真危险!”
“一起走……”TDOA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这家伙,没有我跟着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了?”
“对!如果没有歪歪在身边我就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活下去!”TDOA老实地承认。
“真是捡了一只麻烦的小猫啊!泡的茶又难喝,平时又冷酷又暴力……”歪歪撇着嘴数落着TDOA的种种不是,“不过,我不是已经给你指明道路了吗?我不是叫你保护那两个小姑娘平平安安地到希腊吗?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
“TDOA!”歪歪正色起来,“如果你死在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难道你真的要把至今为止的生活与‘苟延残喘’等同吗?我可不许你这样!因为我的人生也包含在你那个不怎么样的生活里!我的生活可是充满着爱与正义、金钱与香茶的!你要替我好好的延续下去!明白了吗?”
“歪……”TDOA握紧拳头。
“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点给我从那个狗洞钻出去!哎呀!淑女的我都被你气得满口污言秽语了!”歪歪捂住嘴,语气也柔和了,“等你走完我所指的道路时,就要开始相信你自己。如果是你自己决定的道路,就一定不会错。”
TDOA终于缓缓地点点头,没再看歪歪和Virus-Omega,从门上的洞口钻了出去。
过了天桥后就没再遇见敌人。三人顺利地抵达了A栋主楼的地下层,一条地下河在昏暗的灯光中平静地流向远方,岸边停着几艘可以用于远航的船只。
莱布尼茨在船舱里找到了储备的淡水和食物,看来这条地下河道被经常地使用。
三人躲进床舱里,没有打开船上的灯,等着歪歪他们的到来。
经过一番奔波,三人都劳累地在船舱里分别找位置坐下,就这样陷入沉默。
莱布尼茨抬起腕上的“血腥玛娜”,看着它表面偶尔掠过的红光。
“你骗人。”坐在对面的赛丽娜突然说话了。
莱布尼茨看了一眼旁边的元素少女,而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莱布尼茨小姐骗人!”赛丽娜这次把主语加上去。
莱布尼茨指着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在天桥的时候,你是想杀了我的吧?你是真的想杀了我的吧?”
莱布尼茨想起了赛丽娜所指的那一刻,点点头:“确实,我是认真的。”
“所以你骗人!你不是说想和我做好朋友吗?如果想和我做朋友的话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杀了我?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赛丽娜的声音盖过了“哗哗”作响的流水声。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以博士的愿望为第一优先。即使我不想杀你,但是……”
“你是认真想杀我的!”
莱布尼茨被逼急了,忍不住也提高声调:“是的!我是认真的想杀了你!然后自杀!”
“为什么要这样做?”赛丽娜的语气软了下去,哀伤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我的程序会害死很多机器人,我就是因为不想看到有机器人因我而死才下决心离开的。但是莱布尼茨小姐却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不想死……即使我是危险的存在我也不想死!虽然我也曾经觉得身为人类的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以机器人的姿态活下去?但我终究还是很感谢爷爷给了我新的生命。我要珍惜这个生命,难道莱布尼茨小姐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为了博士的愿望,我可以舍弃生命。我的是博士制造的,我的命是博士给的,我只是还给他而已。”莱布尼茨拨弄着“血腥玛娜”,脑中回想起茨格博士的笑容。
“我认为父母生下孩子不是要他为自己舍弃生命,而是应该珍惜生命。”一旁的少女用沙哑的声音插进话来,“没有父母会为孩子的死高兴,即使你把死称为‘归还’。”
莱布尼茨用双手覆盖着脸:“那我该怎么做……我这么弱,如果不搭上性命我怎么可能实现博士的愿望?”
“不是莱布尼茨小姐一个人去做啊!如果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三个人,总有一天会集齐实现博士愿望的力量。”赛丽娜笑着凑近莱布尼茨,“所以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
莱布尼茨将手搭在赛丽娜的肩膀上,赛丽娜能感觉到那双手所传递过来的重量,然后那双手移到赛丽娜的脸上,突然捏住赛丽娜的脸颊往两边拉扯。
“什么时候这张只会哭的嘴会教训人了?让姐姐我好好看看!”
“跨组所(快住手)……”
莱布尼茨放开赛丽娜,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捏得通红的小脸,然后转向元素少女:“我叫莱布尼茨,这个小不点叫赛丽娜,谢谢你救了我们。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我叫漾,但这是我的隐名。我的真名,也就是通常说的代号是《水公主》。”漾摆好正坐,标准地鞠躬,“你们可以叫我‘漾’。”
“那么漾……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在研究所时听见你们要去希腊,拜托请带我一起去。”
“研究所?原来那时TDOA怀疑有人,就是你啊!”莱布尼茨上下打量着漾,“为什么要去希腊呢?”
“因为我要死……”
船体猛然因为甲板上加上的重量而摇晃,三人停止对话,看向弯腰走进船舱的人。
浑身是伤的TDOA环视了一下船舱,目光落在漾身上:“怎么多出一个?”
“我是漾,请多指教。”漾又一鞠躬,“我是有相当战力的元素人,绝对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TDOA“哦”了一声:“去把锚拉起来,马上开船。”
“那个……歪歪小姐和Virus-Omega先生呢?”赛丽娜到处看不见另外两人的身影。
“……在喝茶吧……”
TDOA走向驾驶舱,没再说一句话。
“好想喝茶啊——”歪歪躺在Virus-Omega怀里,在渐渐包围过来的火光中说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血仍然不停地从伤口涌出,虽然歪歪还能说话,但声音已经极低。
Virus-Omega伸手从歪歪的侧袋里掏出茶罐,拿出一小撮茶叶塞进歪歪嘴里。
歪歪皱着眉嚼了嚼:“茶叶怎么能这样吃啊?你这个笨蛋!”
Virus-Omega放好茶罐,手覆在歪歪的伤口上,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汩汩地冒出。
“说起来,你这个笨蛋干嘛跑来啊?还硬待在这里不走,想跟我殉情吗?”歪歪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神志也开始有些模糊,但嘴上还是说个不停。
Virus-Omega 看着歪歪,说:“我已经把命给你了。”
“你在说还债的事?想不到你很认真嘛!”
“而且只有你不讨厌我……” Virus-Omega想了一下用词,“这就是‘爱’吗?”
“什么呀!不懂就不要乱用!”歪歪想抬起手给Virus-Omega一拳,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Virus-Omega抓起歪歪的手,将它贴在脸上:“是要打这里吗?”
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你还真是有够笨啊!”
“嗯……”
“我说……我杀了人了……”
“没关系,我也杀了很多机器人。”
“那你铁定下地狱了!”
“那你呢?”
“可能会下吧……也不错,在地狱里没事就修修你,那我就不愁没钱买茶叶了。你可要给钱啊!在地狱里你可没命来抵债了。”
“知道了。你去哪我都会跟着。”
“那就好……”歪歪把视线移到已经裂开一条大口的天花板上,“哎呀……已经看不清楚了,看来我的近视加深了……好像没那么痛了……感觉真不错……好像看见天堂的光,我果然还是该上天堂的好人……呐,Virus-Omega,你一定要跟来哦……”
Virus-Omega抱紧怀里渐渐冷却的歪歪,天花板哀鸣着砸了下来……
石青色的头发在黑暗的树海中央若隐若现,独自一人站立的机器人对着通讯器交谈。
“逃掉了。”简单地报告。
“红,要不是你急着去追那个猎人,也不会让《Sally》逃掉吧。”通讯器传来男子的话音,声线不沉且透出近乎狡猾的智慧。
“十分抱歉。”
“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在那里逮到她。不过可以拿那名猎人的事做做文章。总之,你先回NEO•ARCADIA。”
“是!水晶流星总统!”
虽然对方看不见,红还是以立正表示接受指示。
透过树海的树叶缝隙看着天空,明月已经挂在正中。
漆黑的办公室里,一阵阵呻吟断断续续地回荡着。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室内,映照着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红色机器人。
机器人重重地喘着气,突然又遭到莫名的痛楚袭击,为了抑制住呻吟,一拳砸在玻璃窗上。
机器人摇晃着站起身,看着窗上自己的脸。
一个“W”的字样出现在头盔中央的晶体上,机器人狂乱地抓下头盔,狠狠地砸在地上。
金色的长发散乱地遮住脸庞。
“已经没有时间了……”机器人将视线移到办公桌上,上面有一封信——毛笔写的地址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中国吗?”
机器人抓起信冲出了办公室。
夜深的机器人猎人总部只有值班的猎人在活动,红色的机器人穿过空荡荡的过道,乘上电梯,一直抵达总部的大门。
坐在一楼大厅服务台的值班机器人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问。
穿过总部的大门,眼前便是通往街道的道路,一个矮小的身影朝机器人走来。
大厅内的光芒渐渐撒在那矮小的身影上,一脸沮丧的少年机器人走到红色机器人的面前。
“怎么才回来,刺猬?”
“杰洛……”爱克赛尔抬起粘满灰尘的脸,“赛丽娜……说她不回来了……”
爱克赛尔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大概忍了很久。
“她会回来的。”杰洛拍拍爱克赛尔的头,说完便往前走。
爱克赛尔擦擦眼睛:“你要去哪?”
“……刺猬,以后你要好好地帮艾克斯,不要让那个同情心泛滥的滥好人随便死了。”杰洛没有转过身,“我有个地方要去,你别告诉艾克斯。”
“去哪里?还回来吗?”爱克赛尔抓住杰洛的手臂,生怕他就这样跑掉。
“……你愿意的话就等我回来。”
杰洛拉开爱克赛尔的手,走入了黑暗。
爱克赛尔没有追上去,因为他怕追上去后,听见对方说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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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顺利地写完第一部了,总体上是按我的想象走完了,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章应该是目前最长的了,不过写得还挺顺手。错别字修正完毕,不知是否还有遗漏。
下一部的《开满彼岸花的大地》将转移战场,如果大家有空并感兴趣的话就期待一下吧。
本部的有些人物在下一部可能不会出场,但以后总会连系到一起的,特此声明一下,可别跑出来抱怨自己的戏份少哦!
P.S:忘说了,文章中关于暗号的灵感来源于动画《电脑线圈》。
[ 此贴被飞行邮差在2007-10-17 22:54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