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留膛
2002 年3月3日起,科威特155炮兵营二连开始了每年一度的春季演习。3月7日是实弹射击的第一天。训练十分顺利,全天的训练科目眼看就要结束了。可是就在最后一次齐射时,其他各炮都已发射完毕,唯独8号炮没响。连长与中方教官等一起来到8号炮位,确认是因为装填手操作失误,药包装填过浅,关闩时将药包挤破, 无法继续射击,一发炮弹就这样被留在了膛内。
其实,炮弹留膛算不什么复杂问题,炮兵射击中并不少见,操作手册中也有专门一节讲留膛弹的处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就是换一个新药包,重新装填,一炮打出去了事。既安全又简便。可是,这天天色已晚,前方观测所已撤,射击无法进行。专家组建议第二天再打,可科方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坚持进行退弹处理。中方无奈,只得勉强同意科方意见,但特地交待,退弹一定要在中方专家的指导之下进行。
3 月8日,星期五,是伊斯兰教法定的礼拜日,演习放假半天。当我们人员下午来到阵地时,发现科方已经妆Ρπ进行了退弹作业。南京炮兵学院的管怀建教官与和平厂工程师李玉林仔细询问了退弹过程,检查了炮膛内的情况,发现退弹用的隔环套在了弹体上,有的橡胶还塞到了弹体与炮膛之间。更为严重的是,经过科方错误的处理之后,引信的状态已不得而知。这样一弄,本来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射击法已不敢再用,退弹也增加了风险。况且155枣核弹弹型特殊,又尖又长,表面还有非对称分布的舵片,热炮情况下装填炮弹,冷却后炮管与弹丸等于是过盈配合,抱紧力大得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此外,155火炮是加农榴弹炮,身管长达7米,要在这么长的深孔内退出过盈配合的炮弹,不经过此次退弹的全过程,你很难想象到它的难度。然而这繁重的退弹任务义不容辞地落到了中国专家们的肩上。
消息传到国内,公司领导十分重视,立即发电到有关工厂,征求退弹良策,同时要求驻科威特专家组务必确保退弹安全。(二)使用退弹器
一场紧张的退弹攻坚战拉开了序幕。
8日晚间,人们试着用常规的退弹办法退弹。装上了退弹器,中科双方十几个人紧抱洗把杆,像擦炮一样齐心协力,铛铛 铛 铛 ……,有节奏地撞击着退弹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弹在膛中却纹丝不动。
人力不成,改用机械。有人想起了汽车上的千斤顶,一头顶在指挥车上,一头通过洗把杆顶在弹上,1.8吨的千斤顶加力后,洗把杆顶弯了,指挥车退让了,但炮弹在膛内仍岿然不动。8日的退弹以失败告终。
9 日,实弹射击训练继续进行。留膛弹静静地躺在炮管里,专家们双眉紧锁,焦急万分。为了保证洗把杆不弯,他们自制了三个支撑环,为了加大推力,又找来了30 吨级的千斤顶,考虑指挥车车体太轻,674厂开来了40吨重的抢救车支撑千斤顶。可是当千斤顶加力后,洗把杆倒是不弯了,然而炮车却被顶着向后移动。留膛弹依然如故。
科方军械师阿布杜拉建议中方驾驶员开上炮车,用炮管里的洗把杆直接撞击抢救车。专家们认真研究了这个方案,认为太冒险,因为留在膛内的是一发实弹真引信,开车撞击时,膛内的退弹器与洗把杆的方向都不好掌握,如果把引信撞坏了或撞响了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中国专家否决了这个方案。但科方并不死心,他们妆Ρπ组织实施。结果洗把杆断了,支撑环碎了……。
下午又组织了一次中科双方的联合作战,科军士兵来了, 中国专家组的年轻人,无论是工厂还是研究所的大家都来了, 30多人齐上阵,试图靠人多势众把弹退出来,可是留膛弹却不同情汗水,结果仍然是无功而返。
10日又折腾了一天。
(三)自制工具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退弹的招数使了一个又一个全不见效,专家组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原军总代表召开了“诸葛亮”会,认真总结了前几天的经验教训,大家取得了两点共识,一是由于科方的误操作,加上冷却后的炮管,其抱紧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原来的常规退弹工具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妆Ρπ设计与制造新的退弹工具。二是借助炮车的外力难以奏效,必须另劈蹊径,另想办法。
作者:黑夜下的星空2008-3-15 05:01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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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科威特陆军装备的中国制PLZ-45型155毫米妆Ρπ榴弹炮
于是李玉林与管怀建开始画图设计,其他人积极备料。科方在科威特的工业区找到了一个简陋的机加车间,贺长涛同志带领管怀建、李玉林以及翻译杨达聪开始了夜战。车间条件很差,只有几台旧车床, 刀具还不全,又没有铣床,陪我们的只有一个技师是叙利亚人,干活全靠我们自己。为了加工4个直径152毫米的支撑环,下料就把人难坏了,直径152毫米的实心棒料,没有下料机,只能夹在车床上用手锯锯,4个人轮流干,折腾了一夜,终于在11日凌晨7点半完成了整套工具的加工。
3月11日, 实弹射击进入了最后一天,一大早专家们满怀信心带着自己制造的工具来到了炮阵地。这套工具是一个5米多长、外径89毫米、内径73毫米的钢管,为了增加刚度,外面套了4个外径152毫米、厚30毫米的支撑环,钢管的一端套过引信直接与弹体的锥形部接触,一端通过垫块与螺旋退弹器丝杠相连,丝杠的螺母抵在从炮口制退器喷火孔插入的挡板上,企图转动丝杠前进,推动钢管,进而将炮弹顶出去。当然,实施这个方案也是有风险的,那就是弹壁的刚度和强度够不够,如果不够,弹体发生变形或破损,会不会引起弹内炸药的爆炸。为了慎重起见,他们请求国内协助计算并获得了批准。然而试验并不如愿。螺旋退弹器的丝杠转动后,钢管的确在前进,然而弹还是没有动。取出钢管一瞧,钢管的远端被弹体撑大了,退弹工作再一次受挫。
(四)摘除引信
3 月12日是演习撤收的日子,回顾此次演习,一切都很顺利。部队按计划从靶场撤回了营房,无垠的沙漠中只剩下了8号炮静静地躺在那里,孤苦零丁。负责退弹工作的管怀建教官与李玉林工程师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这两位年轻人在历次实弹射击与训练中都是炮阵地上最忙碌最辛苦的人,既要负责技术战术指导,又要负责排除故障,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不叫苦。这次为了排除这发留膛弹,他们绞尽脑汁,经受了一次次挫折的考验与折磨,人瘦了,眼圈黑了,但斗志从来没有减退过。现在,几乎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就剩最后一招了,那就是先摘除引信,再退弹。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办法。因为,技术状态不明的引信,摘除它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大家对此方案进行了仔细研究,并找引信装填手来仔细询问了装引信的过程,还让他重复演示,据此设计了摘除引信的工具,大家分头准备。
退弹的挫折也牵挂着公司领导的心,他们多处求援,后来找到了石家庄军械学院火炮教研室,该室主任非常热情,他叙述了去年他们处理122榴弹炮留膛故障的经验,最后也是摘除了引信才退出了弹。这个消息传到科威特,更加坚定了专家组退弹的信心。
3月13日,专家组兵分两路,一路在家准备退弹的工具,一路早早来到了沙漠腹地准备摘除引信。这一天,代办处原军总代表王岩副代表来了,炮兵营的营长连长…都来了。大家都以十分焦急的心情,盼望着今天的成功。
专家们按研究好的方案,将钢管已经涨大的那端的内侧,用胶皮粘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钢管送向炮管深处,接近引信时再用猛劲使胶皮把引信紧紧抱住,接着用自制的专用工具慢慢地转动钢管。嗨!奇迹发生了,引信松动了,很快引信被拧下来了。阵地上一阵欢呼雀跃。取出引信一看,吓了一大跳。引信头部已经开花。这是在科方退弹时,已把触发引信的火帽引爆,多亏引信的保险机构安全可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五)退弹成功
现在引信摘除了,最大的安全隐患排除了。这样就不再需要顶推弹体的锥部,而可以直接顶推弹口部。于是他们迅速安装好了退弹工具。下面的任务就是拧动螺旋退弹器的丝杠,由于留膛弹被炮管抱得很紧,丝杠的阻力很大,拧动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扳手的力臂加长了一次又一次,一位身材高大的科威特士兵今天有了用武之地,你看他一会儿像玩单杠一样跳上杠杆往下压,一会儿又弯下腰用肩扛着杠杆往上抬。与此同时和平厂的孙福同志在炮尾用撬杠不断地撬弹的尾部。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突然,螺旋退弹器失去了阻力,留膛弹松动了。啊!成功了!管怀建教官赶忙跳上炮车,打开接弹器,并改用洗把杆小心翼翼地把弹从炮尾顶出了炮膛,掉进接弹器。小管抱起炮弹走下炮车,大家一拥而上,把他紧紧围住,个个热泪盈眶,炮兵营长一手抚摸着这令人烦心的炮弹,一手用手机向炮兵司令报告了故障已排除的消息。随后他特地与管怀建、李玉林一起合影留念,感谢他们为此付出了辛勤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