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再看一眼……
记忆碎成一片片,身体也再动弹不得……粘湿的液体模糊了我的眼睛,阻碍了
我的视线,什麼也看不清……不要,不要这麼快,我还想再多看一眼……
“可以动了吗?做得真漂亮,就像,就像真人一样……”刺眼的灯光晃得睁不开
眼,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洁白光滑的手臂上插着粗细不一的管子,各色的液体源
源不断地输进我身体里。我皱起了眉头,脸部皮肤的异样牵动让我察觉到太阳穴
上的几根管子,一把把它扯下来,捏着管子的手撞到透明的玻璃壁。我是谁?为
什麼会在这?这又是哪?
吱吱嘎嘎的声音,眼前的玻璃壁收起来了。我坐起来,垂到眼前的头发是那种眩
目的金黄色,很长很碍事……我一把扯住它,向后扬去,忽然一只手抓住我。
哦,是他,我的创造者,我的主人……
我是思考型机器人Nothing,不知冷暖,没有痛感。半家用半战斗,出入得厅堂
下得厨房,可以收拾房间烧菜煮饭,也可以在下一秒钟把子弹射进同是思考型机
器人刺客的动力炉。可是一些简单的字眼却是刻在我生命中的唯一:主人……还
有三定律:1、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或是眼见人类受到伤害而不予行动;2、机
器人应该遵从人类的指令,除非指令与第一条定律相冲突;3、只要不违反第一和
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身的存在。违反这三定律的机器人叫做“罪人”,
要遭到“猎人”的抹杀。
其实说是思考型,我也只是单纯的遵从主人的命令。多余的动作是不必要的。所以
主人总是叹气说我不够人性化,缺乏思考性,没有性格……可他最疼爱的还是我。
工作休息立侍左右的永远是我。
时间悄悄流逝,其实这种东西对我是无所谓的。随着刺客的频频来袭,我们搬家了
。搬到一个避人耳目的地下实验室。主人还是继续着他的研究,只是他很少再笑,
眉头总是紧锁着,他近乎疯狂地研究,人在慢慢地消瘦。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开口闭口总是你这个失败品!总是说着Dr.Light如何如何,Dr.willy又怎麼怎麼样
。甚至有时推搡着我,扯着我的头发说让我消失,可在我遵从命令要转身离开时,
他又抱着我说别走别走,他除了我什麼都没了。对于这种矛盾性我表示难以理解。
但我心里也很清楚,我除了主人一无所有,走出他的实验室也无处可去,只有主人
是需要我的。我们是一对相互依存的傻瓜。
天开始下雪了,白色的颗粒从天空中落下来,落在我金色的长发上,不一会便落了
厚厚的一层。主人伸手帮我掸去它们,他的手冻得通红。他问我:“Nothing,今
天是我们的圣诞节,你有什麼想要的吗?”欲望这种东西是机器人最大的禁忌。我
摇摇头:“没有。”主人苦笑着:“是啊,现在的我,能给你什麼呢?”看着他脸
上的失落,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意识抬起手:“那个……”我指着不远橱窗里的晶亮
小物件。“耳钉?你还真不像个男孩子呢!等一下……”看着他乐呵呵地跑过去,
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然后我听到了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不远处橱窗里的灯光熄灭了!我飞奔过去,
看到我的主人趴在地上,一个半机器人踩着他的头,对这对讲机说确认,目标清除
!我第一次感觉一种冰冷入骨地感觉传遍我的全身。我咆哮着冲向那个半机器人,
甚至没用枪,用手刀洞穿了他的动力炉。看着它轰然倒地后,我把主人从地板上抱
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他嘴里吐着血沫,脸上手上全是血。我不是医疗用机器人,
也没有药物。看着他呻吟我无力回天。他眯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我,手里紧紧攥
着那晶亮的饰品。颤动地嘴唇想要说什麼。我喊着:“请不要说话!”一些灼热的
液体从我的眼角淌下来,滴在他脸上。这是什麼?我惊讶地看着这些液体。主人则
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说Nothing你在哭啊,是为我伤心吗?你真的有感情啊……我
说:“请不要说话,求求您!”他不再说话,只是抬起满是血的手帮我拭去脸上的
液体,他的血沾了我一脸。然后我看他消瘦的手指捏着那小巧的饰品伸向我的耳朵
,但还在差一点就够到的地方停住了。我低下头抓着他的手把它刺进我的耳垂。我
看到他拖着血沫的嘴唇不再颤抖,笑着,他咽气了。眼睛还看着我!我一把抱住他,
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我金色的头发散开了,沾上了他的血。我嚎啕着,一种从未有
过的窒息般的痛苦包围着我。
身边在不知不觉中围上了一圈半机器人,他们有的举着枪有的拿着别的武器。我抱着
主人的尸体站起来,我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那种力量强大得令我眩晕,我想那叫做
仇恨。拔出背后的光剑,那是主人配给我的,至今一次也没有使过。今天就用这些
家伙的命来血祭主人和这把剑吧!我尖叫着冲向他们,手起刀落,我听到惨叫声和部
件烧灼的味道。一种莫名的快感涌上来,我继续着动作,“血”从他们的身体喷溅出
来,一些机械部件甚至飞到空中,我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大笑声……
眼前的家伙统统倒下了,兴奋之余我感到更强大的杀气从我身后逼近。我转过身,一
个欣长的身影,同样的金色长发,同样的杀气,同样的光剑。房顶漏了,白色的雪粒
飘落在我们两人之间。静谧,我们两人谁都没有出手,只是凝视着对方。片刻后他移
开视线,盯着我怀里的尸体,开口,比雪还冷得声音:“罪人Nothing,由猎人Zero
抹杀。”然后我看他光剑一闪,杀了过来。他很快,雪粒在他飞扬的金发间旋转。我
甚至没有机会抬手防御,我看到他的光剑插进我的肩膀,火烧般的炙热传遍我的全身,
“啊!!”我大叫着,反手将光剑砍向他,他向后一跃,躲开了。我冲向他,手里的光
剑一阵毫无章法地乱劈乱砍。他有些狼狈地躲闪着,接着轻轻一跃,近乎神技地翻到我
身后,劈手砍向我的肩膀,
毫无防备的剧痛后我感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砸到地板上,是我的手臂。绑成一束的金发
也散开了,长发在光剑无情的劈砍下变短,散落一地的头发和满地血迹在薄薄的一层积
雪上绘成一幅奇妙的图画。我用仅剩的一只手臂紧紧抱着主人的尸体,他的攻击并没有
停止,我一次次地躲闪着。眼看着他最后一击,我拼尽浑身力气一跃,身体是躲开了,
可怀里的尸体却脱手飞了出去,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掷地有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
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疯子般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然后被他光剑残艳的光芒击倒,
趴在地上。
红色的液体从额头淌下模糊了我的眼睛,虚弱与无力感涌上身体。眼睛不断地有液体顺
着脸流下来,我朝着主人的方向伸长手臂,挪动着身体,哪怕挪动分毫,我想去他身边。
耳钉的光芒微弱却依然美丽,只有一只,另一只在我死去的主人手里,紧紧地攥着。可现
在,我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了。不要,不要!冰冷的风刃夹杂着雪粒抽打着我,参差不
齐的金发抖动着。
不要……这麼快,让我再看一眼……
让我再看一眼……
黑暗袭来,在视线消失的前一刻,我看到那位猎人弯下腰,把什麼东西放到我身边,他
金色的长发被风雪吹拂到我脸上。我扭过头,是我主人的尸体,就在我身边!我要扭
过身,再多看他一眼……身体,动啊!动啊!
让我再看一眼……
永远不要来的黑暗,求求你,再让我再看一眼……
CHRISTMAS DAY
NEVER SAY GOOD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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