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者坐视人类遭受危险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定律的情况下必须服从人给予的命令。

第三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必须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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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机着陆时的震动虽然不大，但还是让蓝瞳从待机休眠状态醒了过来。他从舷窗朝外望去，映入他视野的是铅灰色天幕下改造军团总部指挥塔那巍峨的影子。

“终于回来了啊……”少校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但是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古怪的不安。半天之前总司令部突然来了最高指令，命令自己从改造军团北方支部回总部接受内部审查。副官请求随行都不行……审查！历史上凡是跟这个词挂上钩的都没什么好事。什么时候改造军团也来搞人类那一套了？

对了，自从上个月从人类新政府ＡＲＣＡＤＩＡ来了个监军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想起这个新政府ＡＲＣＡＤＩＡ上台的时候还真是热闹，贿赂、威胁、还有暴动，什么都来。口号偏偏还是所有半机器人都最讨厌的那种“让自然进化的生命从机器手中解放！”“对机器人加大制裁力度！”之类的东西。想到这个，蓝瞳的心情又开始糟糕了起来。

这时他从舷窗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停机坪旁，仿佛觉察到了蓝瞳的视线，微微扭头望向自己的方向。机身一身灰蓝色戎装，宛如山峰般巍峨挺拔。高沿军帽形头盔下是成熟稳重的面容，宛如天空般湛蓝的双眼坚毅却又不失温和。

他就是改造军团最高司令官，奥迪马斯（Optimus）。

在第五次非正规战争后改造军团濒临解体之际，正是这位指挥官力挽狂澜，率领自第四次非正规战争后各个名存实亡的小队转战南北，一点一点地把改造军团重新从一群败军整合成了一支新的军队。包括蓝瞳在内的全体改造军团将士都认为他是改造军团最伟大的统帅。曾有人拿他的名字开玩笑，说他简直就像是某部二十世纪机器人动画片中那位完美领袖的真人版。蓝瞳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有司令官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穿梭机停稳了，舱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蓝瞳大步走出穿梭机，向面前的司令官以最标准军姿敬礼。

“我回来了，司令……？”蓝瞳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奥迪马斯身上，此刻才发现司令官身边还有一个人……真的是个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身体已经微微发福，虽然他也身着一身改造军团制服样式的军装，那一米六几的的身材被奥迪马斯高大巍峨的身躯遮住了大半，仿佛是故意把自己藏在司令官背后似的。此时他正抬着头打量着自己，蓝瞳很敏感地在那男人的视线中捕捉到了一丝厌恶。

“你是在给谁敬礼？少校？”男人皱眉道。

“向奥迪马斯司令敬礼，同时向巴卡斯监军敬礼。”蓝瞳面不改色地回答，巧妙地堵住了可能随之而来的刁难。

“欢迎回来，蓝瞳少校，”奥迪马斯回礼，不急不缓地说道。不知为何，蓝瞳感觉奥迪马斯司令的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冷漠。“你知道你被召回的原因是什么吗？”

“是为了……内部审查？”停顿了一下，蓝瞳问。

“不，内部审查已经取消了。”奥迪马斯简单地回答，朝蓝瞳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在蓝瞳疑惑之际，三枚不同颜色的晶体幽灵般浮现在他的身体周围，瞬间数万伏特的电流充斥在晶体包围的三角形区域中间，高压电的电弧缠绕在痉挛的蓝瞳身体上的时候，司令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蓝瞳少校，你将以非正规机器人的身份被送上军事法庭审判。”在蓝瞳的电子脑因为过载而关闭之际，奥迪马斯冷漠如冰霜的话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干扰声，被刻印进了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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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障猎手总部大楼。十五层，总监办公室。

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蓝色的战士走了进来。

“总监，您叫我？”

“来了啊，Ｘ。”坐在办公桌后的总监站了起来，把桌面上一份文件推向Ｘ的方向。“人类政府ＡＲＣＡＤＩＡ那边来了指示，需要我们故障猎手军团派出代表去参加改造军团这次军事法庭审理。”

“……军事法庭审理？”接过文件随便翻了翻便放回桌上，Ｘ疲倦地挥了下手。“我想，您随便找个文职人员去就行了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ＡＲＣＡＤＩＡ那边指名让英雄Ｘ当陪审团听证会成员。”席格纳斯说道。

“……跟他们说我不是什么英雄Ｘ，还有，”Ｘ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烦。“Ｚｅｒｏ不在了，我忙得很。就这么跟他们回复，然后请您再加点修辞啥的好听起来合理点。拜托了，总监。”说完也不等待席格纳斯回答，转身就往门外走。

那曾经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的身躯不知何时却变得如此沧桑。望着那疲惫的背影，席格纳斯暗暗叹了口气，转身把视线投向窗外。

“被指控为非正规机器人受审的是你的老朋友。蓝瞳。”凝视着外面不断刷过玻璃的大雨，席格纳斯慢吞吞地说。

Ｘ的脚在即将迈出门口之前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的总监。

“……什么罪名？”

“和非正规机器人勾结意图颠覆人类政府。”

“什么？”Ｘ错愕地转过身来，望着席格纳斯，随即哑然失笑。“您这个笑话真够冷的。”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笑话。”席格纳斯的声音少有地显得有些烦躁。“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人类政府和改造军团的两份书面声明。蓝瞳是昨天晚上被判定为非正规机器人实施逮捕，而且还是特级。”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即使以Ｘ电脑的超级运算能力，理解这段话也令他愣神了十几秒。等到他从总监的脸色上确定这真的不是开玩笑之后，Ｘ爆发了起来。

“胡说八道！勾结非正规机器人意图颠覆人类政府？这是哪个荒唐的家伙指控他的？”那和风般的微笑出现在Ｘ的脑海里。开玩笑，他会勾结非正规机器人？Ｘ宁愿相信这世上的人都疯了。∑病毒已经被消灭，这地球上还会剩几个脑筋出毛病的半机器人？“总监，麻烦您跟改造军团司令奥迪马斯联系一下。”

“你想怎么做？”总监扭头望着身后蓝色的故障猎手。

“我以私人名义替他保释。”Ｘ的脸上隐约泛起一丝厌恶。“英雄Ｘ，这个名义够了吧？”

席格纳斯没有马上回答Ｘ的话，只是沉默下来。

“……总监？”觉得有点奇怪，Ｘ稍稍提高了声音。

“你刚才不是问哪个荒唐的家伙指控他的吗？”席格纳斯脸更加阴沉了。

“什么……”不详的预感涌上Ｘ的心头。

“那个荒唐的家伙就是奥迪马斯本人。”一道闪电劈开了窗外黑暗的天空。然而让Ｘ感到震耳欲聋的却是席格纳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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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瞳被捕一事在改造军团内部掀起轩然大波的速度比任何人想象都要快。上到管理层，下到普通列兵，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疑惑，愤怒，惋惜，各种各样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相信蓝瞳这个将一分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模范军人会是个非正规机器人，而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是奥迪马斯居然会下达这种不合逻辑的命令。一时间，整个改造军团陷入了忧虑和迷惑的气氛之中。

“闪开！”带着恼怒的命令声从司令塔楼门前传来。

“对不起，洛迪马斯大校，司令现在不想见任何……”门口的卫兵尽力劝阻。

“我说闪开！没听见吗？”一头红发在军帽形头盔下如火焰般耸立，年轻的将官吼道。

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纪律不允许他们违反司令的命令，然而面前这个怒气冲冲的青年将官却是他们同样惹不起的角色。司令副官洛迪马斯性如烈火又勇猛果断，在第二代改造军团领导层内深得奥迪马斯的信任，得罪了他跟得罪奥迪马斯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还没等他们在两难中做出选择，已经不耐烦等待的洛迪马斯挥手便把两个卫兵推开，大步朝司令室的方向走去。

迎面又来了几个卫兵想要拦阻一心要见到长官问个明白的洛迪马斯。青年军官机器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一个，全都从自己的前进路线上扒拉开，迎面又是一个窈窕的身影，洛迪马斯想都不想就又是一手推去，然后他只感到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一个踉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牢牢地别着胳膊脸朝下压制在地面上。

“改造军团安全条例第三条，擅闯禁区者，杀无赦。”一个冷漠干涩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洛迪马斯大校，您这是明知故犯吧？”

“我要见司令，放开我！”被压制住的青年军官咆哮道，丝毫不顾关节处传来的剧痛，用力想要撑起身体。

“放开他，舞牙。”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命令道。压制随着这句话而解除，洛迪马斯稍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只看到灰蓝色的苗条身躯宛如夜空中流动的云，一个文职军士服装的狼形女机器人正从自己身边走开，但是军服上却没有军衔。洛迪马斯认出她是前改造军团秘密部队“暗军”的成员之一，这支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部队曾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却在第四次非正规战争开始之际由于队长叛逃而在追捕行动中覆灭，剩余的人员也被解除了一切职位。

漠然地瞥了恼怒的洛迪马斯一眼，狼形女机器人像是滑动的影子一样无声而优雅地回到奥迪马斯身后。洛迪马斯的愤怒变成了鄙夷，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不肯现身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家伙。朝哨兵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去站岗，司令带着副官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有什么事要问我？洛迪马斯大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视着面前的青年将官，奥迪马斯问道。

“长官，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您的本意，”洛迪马斯向前走了一步，急急忙忙地开口道。“蓝瞳少校他这些年来为整个军团立下赫赫功勋……”

“住口！”一声低喝打断了青年的话。

“我不在乎他曾经立下什么样的功勋，我也不在乎他在军区里传言中的评价，军事法庭审判只凭证据发言，他是否有罪，最后审理结果会给出结论。”奥迪马斯的脸色冷得像冰块。“而我已经看到了证据。”

“那……您真的相信，他这样的半机器人会犯下那种荒谬的错误吗？”洛迪马斯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您真的会被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伪造的证据骗过去吗？您真的相信，他可能会是个……”

“可能是。”奥迪马斯冷冷地打断了洛迪马斯的申辩。“这就够了。”

青年军官机器人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长官。

“可能是？哈哈哈……”洛迪马斯怒极反笑，“就这三个字能让人服气吗？”

“我不需要他们服气，我只需要他们服从。”奥迪马斯挥挥手，示意谈话结束。“现在，出去！”

洛迪马斯直起身体，高昂起头，从眼角瞥着面前的长官，然后他伸出手，狠狠地把自己的领章军衔，还有胸口的Ｒ形军徽撕了下来。

“我现在不需要服从你了。”他宣布道，随手把手中象征改造军团军人荣誉的东西像是扔垃圾一样摔到司令的脚下。他冷冰冰地看了站在旁边的狼形女机器人一眼。

“走狗。”火红色头发的青年半机器人转身就走。

“等等。”在青年半机器人即将走出门口之际，奥迪马斯忽然说道。

洛迪马斯应声转过头，瞪着坐在桌子后面的司令官。

“你有什么废气要喷？！”

“你是坚持要替他说话了，是吧？”犀利的眼睛盯着青年半机器人，一动不动的奥迪马斯缓缓开口。

“是又怎么样！！”洛迪马斯怒视着自己的前上司。然后他耳畔风声忽响，吃过一次亏之后，他反应总算变快了一些，立刻向后急退，在紧急回避中肩部和手部的装甲急速展开……

“可惜，还不够快。”舞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洛迪马斯只感到一个很冰冷却又灼热无比的东西刺进了自己的侧腰。动力炉在瞬间过载，然后就关机了。

“那，我就有理由判定你是他的同党了。”在舞牙猛地从洛迪马斯身体里拔出自己的利爪之际，奥迪马斯依然是稳稳坐在办公桌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失去动力的青年半机器人倒了下去。那愤怒而愕然的神情依然冻结在他的脸上。两个黑色外装甲的半机器人卫兵从门外进来，挟持着洛迪马斯的身体拖了出去。门在他们背后砰的一声合拢。

“你不用太介意他的话，”奥迪马斯对回到他身后阴影中的舞牙说，“他只是太年轻了。血气方刚，一头脑发热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望着洛迪马斯扔在地上的东西，司令官长长地叹了口气。“不需要看到将来，或许……对他也是件好事吧。”

“我从没介意过任何人的话，就算是被当作叛徒的同伴失去军人的尊严也没啥关系，”回答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我这走狗，做您的护卫，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长官，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舞牙从阴影中凝望着那高大的背影，把这句差点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奥迪马斯陷入了沉思，向门外走去，出门之前，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盯住了地上被洛迪马斯扔掉的东西。

“我现在缺一个副官，”俯身捡起领章和军衔，头也不回地扔给背后的舞牙。“在我发现更好的人选，或者你死亡之前，由你担任这个职务。”


军事法庭审理如期开庭，但是开庭地点却出人意料，不是改造军团内部，而是日内瓦的政府议会礼堂。当蓝瞳被推进被告席时，他看到整个礼堂里座无虚席，不过法庭右半边的观众席位上坐的并不是半机器人，而是人类，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显得热闹无比。我这也算是世界知名了吧？他自嘲道。那些人类正对他指指点点，好像在动物园参观笼子里的猛兽。这让他想起自己读过的几个世纪之前一篇讽刺小说里众人围观死刑的景象。那篇小说里有人还用受刑者的血液去当药方治病，可惜自己没有血只有油和电。他揶揄地想。

他扭头望向法庭的另一侧，在那里的是坐满左边观众席的半机器人，半机器人和人类，席位以法庭中线走廊为界分成了两边，微妙的局面。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时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点，自己的妹妹，同体机，靛正坐在那里，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冲妹妹笑了一下，然后望向正前方，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视野。自己最信任的长官，亲手逮捕自己的奥迪马斯正坐在审判席位，双手交叠放在面前，冷冷地盯着自己。那冷漠的视线格外陌生。简直和自己印象中的奥迪马斯判若两人。

那真的是自己的长官吗？他心里颤抖了一下。

这时下面有人朝他挥了挥手，他把注意力转向那个方向，赫然发现故障猎手军团的Ｘ竟然坐在自己的辩护席位上。面对Ｘ投过来的笑容，蓝瞳心里涌出一阵暖流，回之以感激的微笑。虽然他也料到Ｘ肯定会出席这种场合，但是他却没想到Ｘ会担当他的辩护人。自从Ｘ被世人当成英雄崇拜之后，自己就和他渐渐地没了来往。这并不是出于嫉妒或者不屑，而是历经战阵考验的他并不相信Ｘ的天真能拯救这个世界。为了让Ｘ成为整个半机器人界的灯塔，他不愿自己去刻意地影响他，天真必须历经风雨才能成熟。

法庭开庭。例行公事式的验明正身和问话后，审判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

“被告人改造军团少校蓝瞳，”法官问道。“两个月前你负责的那项行动，你曾经冒险以人类的生命为赌注，来引出对方吧？”

啊，现在蓝瞳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事了。两个月前一伙儿极端反人类组织“铁腕”的狂热非正规机器人出没于他的辖区附近的Juneau市，因为可能有重火力的武器装备流入对方手中，所以Juneau市警方出面要求（不是请求）蓝瞳少校配合他们行动。看过他们的作战计划后蓝瞳只觉得奇烂无比，完全是在把蓝瞳手下的兵往敌人枪口上堵。于是蓝瞳自己修改了计划，找了一些人类社会中的大人物，放出消息说某月某日他们将在某地举办上流社会的宴会。考虑到不能真的拿人类来当诱饵，蓝瞳让自己辖区的半机器人精锐士兵装扮成那些大人物的样子以便引蛇出洞。

结果是作战圆满成功，无人在行动中死亡，整个作战中所有伤亡就只有自己手下的一个兵受了点轻伤，全歼了来袭的十六个非正规机器人。少校懒得应付那些记者，于是就把功劳全推给了人类的警长，当场把对方的一张好脸笑得稀烂。蓝瞳还记得他抓着自己的手一个劲猛抖的样子就像是得了癫痫。事后怎么样了？好像那家伙获得了提升。不过整个作战中有改造军团援助的事情却是完全没在任何媒体中出现。

“是的，”蓝瞳回答道。“但是……”

“所以，你故意让人类的生命受到威胁，”法官说道，“以这一点判定你是非正规机器人，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反对。”辩护席上的Ｘ举手示意发言，被法官准许。

“纵观整个处理过程，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Ｘ把从故障猎手总部带来的资料投影在屏幕上，“我来之前已经调查了那伙儿非正规机器人的有关记录，那些家伙可是穷凶极恶的惯犯，每一个家伙手上都挂着一条以上的人命。如果不在他们在当地根系稳固之前尽快消灭，恐怕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Ｘ提高了声音，让法庭内所有的人都听得见，“另外，在蓝瞳少校的作战方案中，担当诱饵的都是假目标，他根本没有用真正的人类来冒险，因此说他故意勾结非正规机器人，简直是无稽之谈！更何况……”Ｘ的声音压了下来，“更何况恕我浅薄，我看不出这个作战跟‘企图颠覆人类政府’有任何的关系。”Ｘ的视线如利剑般射向审判席上的奥迪马斯。“我很怀疑把他冠以如此荒谬罪名推上军事法庭之人的动机何在。”

改造军团司令官微微一笑，对Ｘ目光中的敌意视若无睹，举手示意自己需要发言，法官许可。

“有一点，Ｘ先生，你没有弄明白。”奥迪马斯仿佛漫不经心地问，“敢问阁下，‘非正规机器人’的定义是什么？”

“因为思考故障而故意做出伤害人类和半机器人利益行为的半机器人，不是么？”Ｘ盯着奥迪马斯的脸回答。

奥迪马斯点点头，转向被告席上的蓝瞳。

“蓝瞳少校，那个作战计划是你一个人制定的，对吧？”

“不错。”毫不相让地与奥迪马斯对视，蓝瞳回答道。

“包括用人类来做诱饵这部分？”提问的声调稍微提高了。

“可是那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我们也不会让人类去……”少校愤怒地申诉。

“也就是说，是了。”司令官的结论打断了少校的话。

指挥官从座位上直起身体，自左向右，缓缓环视着全场在座的所有人。

“看来在座的各位都没明白，蓝瞳少校之所以判定为非正规机器人的原因。”奥迪马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晰而宏亮，就像是他在战前做鼓舞士气的演说时一样，“不仅仅是在于他制定了那个作战计划，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计划中用人类——不管是不是真的，来做诱饵。而是在于……”声音中带上了某种毫无感情因素的东西，“他有了这个念头，他想过这么做了。”

场内掀起一阵小小的哗然。

“是的，这种想法连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望着目瞪口呆的蓝瞳，奥迪马斯遗憾地摇摇头，“即使是你没有这么做，但是任何构思只要存在，就有被付诸于实践的可能。”转向Ｘ的方向，奥迪马斯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因为思考故障而故意做出伤害人类和半机器人利益行为的半机器人被称为非正规机器人……这就是说，在机器人的思维中绝对不可出现‘伤害人类’这个构思…………除非他是个非正规机器人。”

“我哥哥他不会干那样的事！”观众席上，愤怒地喊完这句话，靛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被告辩护人席位上的Ｘ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敢说你在执行任何作战计划的时候都把人类有关危险的事情考虑到么？！”

“我们可以保证。”审判厅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几个自动机器人卫兵，最近经常有人把这种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和半机器人相比，写出很多在半机器人看来通篇胡扯的研究来。接下来是个穿着和改造军团军装造型相仿服装的四十来岁的人类，Ｘ记得他是最近被人类政府调任至改造军团的监军巴卡斯，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是……

“ＡＲＣＡＤＩＡ议长，塔布？！”Ｘ睁大了眼睛。

“哦，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半机器人界的精英们聚集一堂啊，”人类政府的议长鼓掌笑道，“幸会了，奥迪马斯总司令。幸会了，…………英雄Ｘ先生。”走到Ｘ身边时，摘下自己的手套，礼貌地向Ｘ伸出手来。

Ｘ在心底恶心地吐舌头，没反映在面部表情上，他向议长行礼致意，和对方温和地握手，但是在他心里实际上很不情愿。面前这个金发碧眼，脸庞带着德意志容克贵族的优美线条，雅利安人血统的男人拥有多重身份，机器人工学专家、科学省长官、当前政府议会的议长、以及反半机器人组织的强硬派“自然生命”的主席。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半机器人被他们胡乱冠以非正规机器人的罪名而私刑处死，而他们获取政权的手腕更是为Ｘ所不齿。行贿、煽动、胁迫还有暗杀，什么手段都用了出来。Ｘ暗地里琢磨如果是半机器人干这种勾当早就该当作非正规机器人送去废铁厂解体回收了。但是遗憾的是，他是个人类、自然人类。

而且他突然跑到了这里来想干什么？Ｘ隐约有了一种糟糕的预感。

“我来替奥迪马斯先生做下面的陈述，各位不介意吧？”男人朝法官点头致意道。

自然，不会有人反驳他。于是他站到了审判席的另一边，正好和Ｘ相对的位置上。

“关于英雄Ｘ先生之前的疑问，我可以明确地回答。”悲天悯人的神情浮现在议长的面孔上，阴阳顿挫的语气把酝酿的感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Ｘ了解他的真面目，说不定会把他当成古代圣人，“多次的非正规战争给人类带来了惨痛的灾难。ＷＲＵ在很早以前开始了秘密研究，课题就是如何规范半机器人的思维。我们试过多种多样的方法，比如卡尼鲁和爱莉丝那样兄妹分享一个主程式从而降低单体非正规化危险性的方法；比如新世代半机器人来防御病毒攻击的ＤＮＡ免疫法，等等等等。不过，其中最成功的，还是把古典的机器人三原则加入思考限制……”

停顿了一下，议长意味深长地在法庭内环视了一圈，确认自己已经引起了足够的关注和好奇心后。他继续发言。

“这种类型的半机器人的样机就是奥迪马斯先生，改造军团现任最高统帅。”

法庭中瞬间掀起了一阵风暴，所有半机器人席位上的来者都陷入了混乱中。惊愕、愤怒、怀疑，各种各样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审判席上的奥迪马斯。面对这些目光，奥迪马斯却无动于衷，像尊佛像似的端坐在桌子后面。等到气氛稍稍平静下来，议长继续开口。

“他在任何时候，都会以三定律作为行为准则来进行思考，虽然看起来思维模式有些古老，但在现在ＷＲＵ最高科技研发的高性能电子脑却不是一百年前的古董所能与之比拟的。我们可以说，奥迪马斯是人类研发的最新最安全的半机器人。他绝对不会因为思维故障而发生非正规化。有这样的半机器人担任半机器人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人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到这里议长停顿了一下，扭头优雅地朝Ｘ的方向点了点头。“哦，当然，我们的英雄Ｘ先生也同样是人类的救世主。非正规机器人的威胁完全不存在嘛。”这句话在人类席位上引发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至于企图颠覆人类政府这个罪名么……我非常遗憾地告诉蓝瞳先生，你想安排的那几人之内，有一个人其实是我们的政府工作人员。也就是说……”一抹冷笑浮现在他的面孔上，“你曾经想过威胁人类政府内的人。让非正规机器人对他们造成伤害，这，算不算是和非正规机器人勾结呢？”

“这简、简直……简直就是荒谬！”Ｘ抗议道。法庭内的半机器人席位上也掀起了一阵愤怒的喧哗。

“肃静！”法官连敲几次锤子，法庭内的气氛暂时平静下来。“下面宣布本案审判结果。”

“被告半机器人，改造军团少校蓝瞳，勾结非正规机器人阴谋颠覆人类政府罪名成立。判定为非正规机器人，解体处刑。本案到此完结，如有不服，将不再上诉。退庭！”

伴随着法官猛地敲下锤子，比起半机器人席位上嘈杂的喧闹声，人类一方的席位上则是掀起了海潮般的欢呼，照相机的闪光灯几乎连成了一片，议长优雅地朝人群挥手致意，然后开始发表主题为“确保人类利益不受侵犯”的即兴演说。这令人群几乎达到了疯狂，不同的声音呼喊着同一个名字，渐渐地融成了一体。

半机器人的席位上则是陷入了一片混乱，有愤怒地站起来大声抗议的，有悲伤地摇头叹息的。与之相比，站在被告席上的蓝瞳却显得出乎意外的平静，他抬头望着法庭的天花板，仿佛能从那里看到天空。当机器人卫兵将他从被告席上拖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Ｘ投去一个遗憾的眼神。

边角区域，靛正哭喊着想要冲去蓝瞳那里，在扑到已经把电击枪对准了她的法庭卫兵身上之前被几个半机器人及时拖住拉了回来。望着自己的妹妹，蓝瞳的眼中才泛起了深沉的悲哀。眼睁睁看着蓝瞳被推进拘束舱，在蓝瞳被强制关机的一瞬间，狂乱地又踢又打想要挣脱旁人拦阻的靛浑身一震，几乎是同时晕了过去。和这混乱的气氛格格不入，始终静静地坐在审判席上的奥迪马斯看到这一幕，司令官漠然的目光中却涌起一丝奇怪的喜色。

呆呆地坐在辩护席上，双眼仿佛要喷出火焰的Ｘ嘴角微微抽搐着，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的视线投向法庭另一侧。在那里，正在狂热的气氛中挥动着手臂发表演说的议长微笑着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包含着某种比冰更冷的东西。

你能怎么做？那视线无声地嘲弄道。

Ｘ转开了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松开的手。

自己什么都没法做。他意识到，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无力，视线落在自己的右腕上，自从ZERO离开后，已经很久没用过的X Buster Mk-17光束炮落寞地反射着光辉，这强劲无比的光束炮曾经粉碎过无数非正规机器人的身躯，也击溃过西格玛的野望，但是此时它却显得如此的无用。

无法再忍受下去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其他半机器人们一起走出了法庭之外，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欢呼声抛在后面，几个半机器人推着医疗床从Ｘ面前跑过，靛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怎么样？”紧走几步赶到近前，Ｘ关切地问。

“系统关闭了。可能是感情波动超出电子脑承受能力，导致系统自主保护启动。应该没什么大碍。”看到Ｘ，推着医疗床的黑色半机器人显得很拘谨，紧张地立正回答。“……请您不用太自责，Ｘ队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审判！”看到Ｘ黯然的样子，黑色半机器人鼓起勇气劝道，“我看，结果早在审判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这根本就是个阴谋而已！！”半机器人愤怒地下了结论。引起了其他半机器人的一片赞同。

“没错！那帮家伙根本就是来看戏的！！”

“我们拼死拼活替这帮家伙受累干活，为了保护这帮家伙上战场打仗，结果就是这样！？”

“早知道这样老子干脆也去当非……呃对不起Ｘ先生，我不是……我是说……那个……”

“都别说了！！”Ｘ大吼一声，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来，包括自己心中涌出的那股愤怒的悸动。“蓝瞳不是什么非正规机器人，你们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不要因为你们的冲动而让他蒙羞！”

半机器人们暂时静了下来。

“你的编号是……第九特殊部队的？”Ｘ看了一眼黑色半机器人胸口的标识开口道。

“呃……是的。”黑色的半机器人立正，有点拘束地行了个礼。“Ｃ级见习猎手。”

“现在她不适合回改造军团，先送她去我们故障猎手军团总部吧。”Ｘ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明白。Ｘ队长。”黑色的故障猎手点点头，推着医疗床走向传送点的方向。

“……公正就这么死去了，在潮水般的掌声中。”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在发出狂呼和掌声的法庭门口，Ｘ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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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蓝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小的平台上，想要抬头看看四周昏暗的环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动。“玩真的啊……”蓝瞳嘟囔道，直到现在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做噩梦一样。

不远处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蓝瞳皱皱眉头，尽力调整视角向脚步声的方向看去，于是巴卡斯那张肥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感谢你的司令官吧，要不是他开口，你就被直接扔进水压机里压瘪了。”巴卡斯得意洋洋地看着宛如砧板鱼肉般躺在台子上的蓝瞳，“你的电子脑和动力炉都将被销毁，剩下的空壳在内部破坏到确认无法修复再使用后，移交给改造军团。”作势摇了摇头，“好歹你也为改造军团立下不少功劳，司令申请让你死得好看些。还会让你进入军人公墓。”

“那可真是太感谢他了。”蓝瞳哼了一声。

“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巴卡斯惺惺作态地问道，“我很宽容，可以帮你把话带给你妹妹。”

只有在他提到妹妹的时候，蓝瞳漠然的眼中才流落出一丝痛苦。

“我想知道，判我死刑的真正原因。”

“当然是因为你企图颠覆人类政府而且……”

“反正我也要死了，就别说那些官话了怎么样？”因为身体不能动，所以蓝瞳索性闭上了眼睛，“巴卡斯先生，你恨我们半机器人，对吧？”

“…………”声音暂时沉默了。

“……巴卡斯先生，在你调任监军的时候我也查过你的资料和其他的事情，”蓝瞳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过去是个不检点的官员，用人类的话说就是个贪官。因为贪污了某座小学的教学楼建筑拨款，导致那所小学的教学楼使用不久就发生倒塌的严重事故，当地政府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逮捕你，但是那些死去孩子的家长们却在某天将你堵在了路上，当你就要被他们打死的时候，是Ｘ用身体掩护了你，救了你的性命。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不是吗？”蓝瞳睁开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站在自己脚边的巴卡斯，“难道恩将仇报就是人类的准则？”

一瞬间巴卡斯有一种错觉，两个人的立场好像翻转了过来，那个动弹不得等死的才是自己，而正在审判的却是自己最讨厌的对象。感觉那视线仿佛直刺自己心底最丑陋的隐私，手足无措的巴卡斯恼羞成怒了。

“……对……就是那眼神，就是你这种自作清高的眼神。”巴卡斯恶狠狠瞪着蓝瞳，却又不敢正面和他相视。“为什么……你们只不过是一堆废铁和电线组装起来的木偶，却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巴卡斯压低的声音开始渐渐提高，最后简直是在声嘶力竭地嚎叫。“所以！你们必须死！全都得死！！”

蓝瞳不开口，只是视线里多了一丝怜悯。

“时间到了，巴卡斯先生，请离开吧。”从亢奋的巴卡斯背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惊觉自己失态的巴卡斯尴尬地作势咳嗽了一声，转身面朝来人。蓝瞳本来以为来的会是个人类，没想到却是个外科手术医生造型的半机器人，但并不是白衣，而是一身漆黑，被遮挡在口罩后的脸上，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睛透出无机质的光芒。毫无疑问，这个浑身带着阴冷的死亡气息的半机器人就是行刑手了。

“还不开始！”巴卡斯恼怒地命令道。

“请离开，巴卡斯先生。”对方一边打开手提箱低头整理里面的工具一边开口道。

“什么？你是在命令我吗？”巴卡斯刚刚被蓝瞳撩起的火气又冒了起来。“你这个……”

“在死亡面前，生命没有区别，请不要妨碍鄙人执行公务。”正在调整手中切割刀的行刑者微微扭过头瞟着巴卡斯，声音里因为缺乏感情而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请离开，巴卡斯先生。”

“…………哼！”受制于对方冰冷的魄力，巴卡斯的脸上抽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乖乖地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行刑手和蓝瞳两人。

“那么，阁下准备好了吗？”站在蓝瞳身边，最后调试了一下如手术刀样的镭射切割刀，包裹在黑色医生外套的来人问道，蓝瞳正想破口大骂几句，忽然看到那人仿佛不经意地拉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了自己的面孔。

“你……？”一丝愕然划过蓝瞳的表情，随即转化为恍然大悟的释然，“原来如此……”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脸重新遮挡在口罩后，“鄙人再问一次，阁下准备好了吗？”

“少废话，动手吧。”轻蔑地瞟了对方一眼，蓝瞳高昂起头。对方手中的镭射切割刀稍微停留了一下，猛地切了下去。

十分钟后，黑衣的行刑手走出房间，朝外面微微点了下头便离去。几个人走了进来，对蓝瞳几乎被拆空了的身体检查了一番，确认电子脑和动力炉已经完全破坏后，以一种冷得刻骨的职业口吻宣布。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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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迪马斯的管制下，蓝瞳的葬礼办得相当简单。出乎意料的是，Ｘ和靛都没有来。来的都是跟蓝瞳生前没啥交往的人。葬礼进行了一天的追悼会之后便宣告落幕。第二天蓝瞳的遗体就会被送入公墓。

子夜时分。改造军团军人公墓办公楼。

死寂的停尸房内却有个不合时宜的人在此处，灰蓝色的狼形女机器人正闭目坐在蓝瞳的遗体旁边守候。舞牙没有多少缅怀战友的习惯，因为她能缅怀的都已逝去良久。忽然，她耳朵微微一耸。走廊里有人正朝这边走。

这个地点和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或者机器人来访。所以来者只可能是一种身份。

敌人。她判断道。随即轻轻地一纵身，下一瞬间她已经出现在门外走廊里，悬空背贴在天花板后面。暗军从来没有先问口令再动手的习惯。

闭上眼睛防止瞳孔镜头的微弱散光被发现，只用听觉和空气的震动感觉对方的存在。狼形女机器人仿佛和子夜融为了一体，静静地等着来者接近。还有五步就到了她的攻击距离之内。

四步，三步，两步……

停下来了？

“哟～”一个平淡的声音仿佛是贴在舞牙的耳畔响起。

空气中瞬间爆开无数线状的闪光，在墙壁和质材板的碎裂中，两个半机器人几乎是用同样的动作同时落地。舞牙在心底出了一身冷汗，她居然被对方悄声无息地摸到了身边。

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来者正直起身，掸了掸风衣形外装甲上的灰。正了一下兜帽，把自己的脸更深地隐藏在阴影里。

“我要去里面，可以让一下路吗？”

依然是那副平板的语气，可是那声音激起的回忆却让舞牙感觉浑身的线路都烧了起来。

“你居然还活着……”努力控制住自己把对方撕成碎片的冲动，舞牙少有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再度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舞牙身后的停尸间走去。狼形女机器人狂吼一声，整个身体在切裂空气的悦耳鸣响中拉成了一道直线，分裂成六道流光从四面八方袭向中间的来袭者。爪刃在旋转的舞蹈中切向对方的脖颈。

六天流风之舞的刃风切裂了墙壁，伴随着一声巨响，舞牙从墙洞里面摔了出来。她看到自己全力出击也无法碰到的那个家伙已经站在了停尸间里面，正用一副错愕的表情打量着蓝瞳躺在架子上的尸体。

“……是吗？”他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随即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正朝他再次急冲而来的舞牙。

暗军成员在行动中要绝对安静的守则已经被狂怒之涛冲到了九霄云外，咆哮中她再度用利爪戳向那张自己曾经发誓要撕烂的脸。然后她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简单地一甩，失去了平衡滑到了房间另一端。撞翻了一堆用来装饰遗体的塑料装甲模具。

“没退步，不错嘛。不过，我要是连你都过不了，那队长岂不是要换你来当了？”来者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戏谑的声音还在舞牙耳边萦绕。狼形女机器人跳起来喘息着四下张望，企图找到声音的位置。然而除了一片深沉的夜色和墓园中静静屹立的墓碑外，什么也没看到。

“为什么当初你不连我一起杀掉！？”舞牙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凄凉。

四下万籁俱寂，良久，仿佛传来一声叹息。



高加索山脉，上空2000公尺处，正在巡航的方舟号宛如巨鹏一般在云霞中浮现，数不清的空战机器人和战斗机正在母舰周围穿梭。空军的战士们都不喜欢乖乖地呆在地面上，翱翔于天际是所有改造军团空军战士的向往。

“蓝瞳少校被处刑，改造军团北方支部将由新任人员担任指挥官。”方舟号的舰桥内，副官正在向司令简报。“目前北方支部的部队士气极度低落，看来下个礼拜的联合军事演习是没戏了。”

“……接管蓝瞳职务的是谁？”沉默了片刻，高大的狮鹫半机器人问道，“不是他的副官？”

“我正要报告这个，蓝色枫叶的副官在前两天失踪了。”半隼形半机器人低声道。

“什么？后来呢？”司令官有些愕然地提高了音调。

“在奥迪马斯的批示下，当地军区内把这件事当逃兵事件处理，只是把档案从总数据库删除掉就以‘失踪’为结果收尾了。”副官回答。

“……”空军司令官的脸色变得愈加阴沉了。

“老实说，我已经搞不清楚奥迪马斯总司令在想什么了。”副官担忧道，“长官，您看……”

“长官，从总司令部发来的加密讯息。”控制台的声音插了进来。看到讯息的内容，司令和副官都变了脸色。

“‘通知，空军部少将ＹＵ－ＧＩ，接到本密电后，即刻向总司令部报到，进行内部审查。’”

“这……怎么会！？”副官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讯息，又惊又怒，“长官！您不能回去！！他们想对您下手了啊！！”

“奥迪马斯，你到底想干什么？”目光如利剑般投向舷窗外的天空，狮鹫形半机器人缓缓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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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昏暗的司令室内，奥迪马斯对着屏幕简报道。

“那就好，不过听说你的属下里开始出现对你怀疑的人了？”屏幕上是个背光的黑影，从轮廓看上去，像是个坐在靠背椅上的人。声音经过电子加密后变得格外古怪尖利，仿佛夜枭在狞笑。

“这个由我处理。”奥迪马斯回答的声音漠然得让人发抖。

“…………这样做，你会伤心吗？”对方刻意在“伤心”二字上提高了声调。

“会。”奥迪马斯淡淡地回答道。

“那就好。别忘了，一切都要按照计划来执行。哈哈哈……”伴随着尖利的笑声，切断了通讯的屏幕眨眼间一片花白。

中枢系统屏幕投射出昏暗的光亮，照亮了屏幕前的高大身影。如果此时有人进入指挥室一定会大惊失色，改造军团总司令平日那冷静睿智的形象此时荡然无存，那伟岸的身躯仿佛一座崩塌的山峦，歪坐在屏幕前的工作椅里，他用手扶住了垂下来的头，把整个脸都埋在阴影之中。

“没错，那就好。”改造军团总司令官低声喃喃着。

屏幕上传来微微的哔哔声，他缓缓地抬起头，屏幕上已经列出了一行行文字。第一行赫然就是蓝瞳的名字。此时已经被打上了粗大的红色横杠，标上了【Deleted】字样。

用困兽般的眼神望着那一长串名字，癫狂的笑声响了起来。司令官用力按住自己额头，仿佛要把里面的什么东西抠出来。在比哭还难听的大笑中他用手指摸过被列在屏幕上，从上到下按照军功排列的那一长串名字。钢铁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了一道刀切般的划痕。

“一切……都要按照计划来执行。”司令官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上篇完）

貌似很混乱呢